哈莉低頭，不斷地絞著自己破舊襯衣的下擺，差點把快洗褪色的布料上戳出一個洞。

她不明白自己怎麽又被叫進了院長辦公室，她這三天一直都很乖，除了第一天剛來孤兒院時不明不白地點燃了一個想要打自己的小男孩兒的頭發，她沒有惹出任何事。

反而她還挺喜歡孤兒院的，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她的飯量本來就很小，在孤兒院能吃的很飽。她也不用早上起來給姨媽一家做飯，不用睡在碗櫥，達力每次經過都要故意跺腳，震她一身灰。

對於姨媽一家飛機失事的悲劇，她還是很傷感的，不論如何，姨媽總歸是自己最後的親人。

據姨媽所說，自己的父母是在車禍中身亡的，所以她現在就更不能理解，為什麽悲劇總是發生在自己身邊。

孤兒院負責照顧女孩兒們的艾琳阿姨說，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對此，哈莉十分不信服，如果真是這樣，那上帝一定特別特別不喜歡她。

就像姨媽姨夫表哥和學校的老師同學一樣，不喜歡穿破舊男生襯衫的自己。

哈莉用襯衣袖子抹了一把臉，扒拉了幾下亂糟糟的頭發，她希望自己能整潔一些，這樣校長和孤兒院的小夥伴也許會喜歡自己，她真的很想有人喜歡自己。

聽瑪麗說，等她到孤兒院滿一周，就會收到統一制作的小裙子了——哈莉可期待了。

哈莉已經胡思亂想了這麽多，院長還是沒有進來。透過窗玻璃，哈莉看到院長正和一個老爺爺在談話，老爺爺的目光時不時隔著玻璃窗，落在自己身上。

哈莉也只能繼續等著，她的思緒又游離到了四天前，自己被帶到孤兒院的情景。

當社工出現在費格太太家裏的時候，她看上去特別不情願哈莉走，可費格太太平常明明沒有表現出喜歡自己呀？

費格太太一直在阻攔社工，說等她寄一封信給一個叫鄧什麽的教授，然而社工們還是執意帶走了哈莉。

她還想起來，艾琳阿姨說過，生日當天的小朋友，可以得到一小塊蛋糕。而今天就是哈莉的生日，她從今天起，正式8歲了。

而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如果這麽在院長室耗著，會不會就錯過了自己人生第一塊兒專屬的蛋糕？

她從來沒有屬於自己的蛋糕，她只在表哥生日的時候，有機會吃到一兩口——取決於她吃東西的速度，因為表哥總會搶走所有的蛋糕。

這時，院長和老爺爺終於聊完了。哈莉看到，老爺爺在院長的帶領下，一起走進了辦公室。

在哈莉好奇的目光下，院長拉了一把凳子，坐在了哈莉面前，而老爺爺，和哈莉一起坐在了院長舒服的軟沙發上。

院長是個嚴厲的阿姨，哈莉不討厭她，也許將來會喜歡她。

“哈莉，”院長笑瞇瞇的，這說明自己應該沒有闖禍，哈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兩個大人的表情，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是你的親人，”院長指著哈莉身邊的老爺爺，對哈莉說，“他是你媽媽的舅舅，他今天是來接你的，你不用再呆在孤兒院了。”

哈莉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到了，她從院長看到老爺爺，再從老爺爺看到院長，不知道該怎麽做。

如果還是像姨媽那樣的親人……她寧願呆在孤兒院，她不要再吃不飽飯了，也不要再穿表哥的襯衣了，她馬上就要收到小裙子了……

或許是哈莉驚恐的眼神，讓兩個大人都很意外，他們對視了一眼。

院長輕聲說道，“怎麽了，哈莉？有人接你你不開心？……”

這時老爺爺擡手，示意院長由他來說。

老爺爺從沙發上起身，蹲在哈莉面前，平視進她的眼睛。

“我叫阿爾弗雷德，你可以叫我阿福爺爺，你叫哈莉是嗎？哈莉·波特？”

哈莉點點頭，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我是你媽媽的舅舅，我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你的眼睛和你母親的簡直一模一樣。你出生的時候我從美國趕了回來，我還能回憶當時你父母抱著剛出生的你時，他們那幸福地表情，你是那麽小的一團……”

“我可以不跟你走嗎？我想呆在這裏……”哈莉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打斷大人說話是不禮貌的，但是如果她再不說，她就要哭出來了。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老爺爺很有耐心，輕聲地詢問。

哈莉安靜地掉眼淚，不停地搖頭。

“哈莉，我聽院長說了一些……你的身體狀況，我很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佩妮……沒有對你視如己出，我也是……剛知道你父母的‘特別之處’，以及他們做出了怎樣偉大的犧牲。”

老爺爺伸手握住了哈莉的小手，另一只手掏出一條潔白的手帕，替哈莉拭去小臉上的淚。

老爺爺的手很粗糙，但卻讓哈莉感到了難得的親近和溫暖。

“姨媽說……說……我父母是車禍死的……說是我爸爸的錯……”哈莉哭得有些喘不上氣，鼻涕和淚水糊了一臉。

老爺爺也幫哈莉擦了擦小鼻子，一點也不嫌臟。

“你姨媽……和她的丈夫，隱去了一些關鍵的事實，我會在之後給你詳細講，等你準備好的時候，好嗎？”

哈莉點點頭，又撲簌簌甩下兩滴眼淚。

“……請你相信一個老人的保證，我不是你姨媽和姨夫那樣的人，我永遠不會那麽對你；我養大過不止一個8歲男孩……8歲的、像你一樣堅強的孩子。*如果你跟我走，我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你還會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叔叔，四個勇敢的哥哥——沒有一個像達力那樣。他們都會像我一樣愛你。”

老爺爺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哈莉，一字一句地向哈莉做出承諾。

“你會跟我一起去美國，住進大房子，你會有自己的房間——你想要什麽顏色的房間都可以。你還會有很多玩具。我還會每天都給你做飯吃——但不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你還在長身體，你必須多吃蔬菜少吃糖。”

聽著老爺爺的話，哈莉漸漸止住了哭泣，她試探地小聲問道，“我能……有小裙子嗎？”

老爺爺笑了，哈莉喜歡那些眼角的皺紋。

“你想要多少小裙子就有多少小裙子，但你需要自己挑，我養大的五個男孩都不懂怎麽給女孩子買東西。怎麽樣？你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兒嗎？能自己做決定嗎？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顏色？喜歡什麽動物？”

哈莉用力點頭，她喜歡紅色和黃色，喜歡小狗，喜歡所有小小的動物，大概除了蛇，蛇總是要跟她說話，要她放它們走，哈莉根本做不到，只能一個勁兒的道歉，她不喜歡每時每刻需要給所有人道歉的感覺。

“那有主見的哈莉，願意跟阿福爺爺一起去美國嗎？”

哈莉想了一下，慢慢地點了點頭，她在英國已經沒有了親人，天天在家做家務的她也沒多少一起玩的小夥伴——好像真的沒有讓她不想走的原因了。

阿福爺爺輕輕地為哈莉擦幹凈臉上殘留的淚水，梳理擋住眼睛的亂發，在無意間掃過哈莉額前閃電傷疤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這裏還疼過嗎？”

哈莉搖搖頭，這個傷疤從小就有了，為此表哥達力天天嘲笑自己醜，“毀容的妖怪”，他這麽說。

“這沒什麽，哈莉，你的叔叔和哥哥們也有很多傷疤，這是生活頒給我們的獎章。”

哈莉似懂非懂，但她能隱約感覺到這是讚揚的話。她呆呆地看著阿福爺爺溫和的笑容，心想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獎她醜陋的傷疤。

阿福爺爺沒有放開她的小手，而是輕輕捏了捏，“怎麽樣？願意現在就出發嗎？你未來的叔叔今天也來了。我還要跟著院長辦一些領養你的手續，辦完之後，你就可以徹底和我們一起生活啦。”

哈莉順著阿福爺爺溫柔的力道站了起來，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身上男式襯衣的破舊和寒酸……而阿福爺爺穿著精致筆挺的大人的衣服，襯衣白得發亮……

她感覺自己身上的味道也一定不好聞……還有亂糟糟的頭發……和傻乎乎的圓形眼鏡……

阿福爺爺要後悔了吧，還有那個叔叔，哈莉想把自己重新縮成一團。

出乎哈莉的預料，阿福爺爺把自己抱了起來，哈莉坐在他的臂彎，雙手自然而然地攬住了爺爺的脖子。

感受著阿福爺爺溫暖的懷抱，哈莉覺得自己又要不爭氣地哭了。

“哈莉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吧”，阿福爺爺變一邊走出院長辦公室一邊對哈莉說，“在我辦領養手續的時候，你可以先跟叔叔一起在車裏呆著嗎？叔叔會帶你去吃蛋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的生日。”

哈莉真的很想很想在阿福爺爺面前保持堅強，但久違的溫暖和幸福沖擊得如此劇烈，她又沒忍住自己的眼淚。

阿福爺爺遞給她一張幹凈的手帕（阿福爺爺好神奇，有這麽多手帕），輕輕地拍著哈莉的背，抱著她走出孤兒院大門，在一輛亮閃閃的黑色轎車前停下，將哈莉慢慢放了下來。

轎車旁果然站著一個高個叔叔。等哈莉站穩後，叔叔蹲下，從背後變出一個布偶小泰迪熊，笑瞇瞇地遞給哈莉。

哈莉擡頭，看了看阿福爺爺，在阿福爺爺點頭後，才轉身，猶猶豫豫地伸手接下可愛的泰迪熊——這是她擁有的第一個毛絨玩具。

“謝謝……先生，”哈莉小聲地說，她真的很喜歡。

“不客氣，我是布魯斯·韋恩。”

好聞的叔叔伸出手，哈莉單臂攬住毛絨泰迪熊，分出一只小手來握住叔叔寬闊的手掌，搖了搖，感覺自己像個大人啦。

“你可以叫我布魯斯叔叔。”

哈莉點頭，認真地說，“我是哈莉，哈莉·波特。”

作者有話要說：

*布魯斯和大少迪克都是在8歲時目睹雙親被害（個別設定裏布魯斯有10歲的，迪克也有12歲的，這裏只走主流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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